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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应付一下。我用毛巾包起少了很多的头发,坐在床上等头发干。剩下的头发也十分脆弱,轻易就能折断,而且变成了近似银灰的颜色。

    “其实你不必费这么大劲儿的,”我对正用两块奶酪饼干填肚子的克里斯说,“她还没给我们送吃的来————除非你把我的头发都剪了,不然她不会再送任何吃的上来。”

    克里斯捧着一碟奶酪和饼干朝我走来,同时还拿了一杯水。“先吃点饼干,喝点水。我们可以智取。如果明天她还是不送吃的上来,或者妈妈也还是不来看我们,那我就把你前面的头发剪掉,或者只剪额头上的。到时候你再用丝巾把脑袋包起来,假装不好意思露出光头,用不了多久剪掉的头发就会长回来的。”

    我吃了一点点奶酪和饼干,没有作声。就着从卫生间水龙头接来的水应付完这一餐。克里斯用手拂过我那备受摧残的淡色头发。命运有时候真是弄人啊:这么折腾一番之后,我的头发反倒变得更闪亮了,丝缎一般顺滑,我很庆幸还能留下这一点儿头发。我躺在床上,筋疲力尽,心情复杂,望着坐在床头看我的克里斯。一直到我睡着,他仍坐在我的床边,注视着我,手里拿着我一绺蛛丝一般柔软的长发。

    那晚我辗转反侧,焦躁不安。我感觉如此无助,愤怒,沮丧。

    然后,我看到了克里斯。

    他仍穿着早上的那套衣服。他把房间里最重的一把椅子搬过去抵住门,自己坐在上面打盹儿,手里则拿着那把长而锋利的剪刀。克里斯挡住门,这样外祖母就没办法溜进来用剪刀剪我的头发。克里斯,他即便睡着了,也还想着保护我不受伤害。

    我盯着他,突然他睁开了眼睛,好似很自责自己睡过去,没能保护到我。上了锁的房间光线昏暗, 一到晚上整个屋子就变成了玫瑰色。他与我视线相接 ,良久,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嘿。”

    “克里斯,”我抽泣着叫他,“快去睡觉,你拦得住她一时,拦不住一辈子。”

    “至少你睡觉的时候我可以保护你。”

    “那我也来放哨,我们轮流来。”

    “我是男人还是你是男人?更何况,我吃的都比你多。”

    “这跟吃多少东西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就已经很瘦了,再整晚不睡觉你会瘦成皮包骨的,但我减点肥就没关系。”

    其实克里斯的体重也是偏轻的。我们全都体型偏瘦,而凭克里斯的身板,如果外祖母霸蛮要推门进来的话,他是拦不住的。于是我起身走过去跟他一块坐到椅子上,尽管他竭力不从。

    “嘘。”我轻声道。“我们两个人加起来就更有把握拦住她了,而且我们两个都能睡觉。”于是,我俩互相依偎,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外祖母没来……吃的也没来。

    饥肠辘辘的日子特别难熬,好似没有尽头。

    奶酪和饼干很快就吃完了,尽管我们尽可能地省着吃。我们真的得挨饿了。克里斯和我每天只喝水,省下些牛奶给双胞胎喝。

    不得已,克里斯只得拿起那把剪刀,含着泪将我前面的头发挨着头皮剪断。剪完之后我也无心再照镜子。后面的长头发留了下来,我用围巾按照穆斯林的方式把头包起来。

    然而讽刺的是,外祖母竟然连看也没来看。

    她不给我们食物,不给我们牛奶,也不给我们干净的亚麻布或毛巾,甚至连肥皂和牙膏我们也快用完了。卫生纸也要没了。好后悔当时把那些用来包衣服的纸巾扔掉了,无奈之下我们只能从阁楼上拿一些旧书,然后撕上面的纸用。

    接着马桶又堵了,脏东西全都溢出来,看到满卫生间的秽物,科里吓得尖声大叫。我们没有通厕所的皮搋子。克里斯和我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克里斯只得将铁丝做的晾衣架掰直,然后往下水道里捅,我则跑到阁楼拿了一些旧衣服下来将漫出来的脏水擦干。最终克里斯用衣架把堵塞的下水道捅开,便盆总算能正常使用了。接着他又默默地走到我身边,跟我一块跪着用阁楼木箱里拿来的旧衣服将地板清扫干净。

    我们对这一切避而不谈,以此逃避心中的恐惧。每天早上我们起床,泼水洗脸,然后用清水漱口,再喝一点水,稍微活动活动,便坐下来看电视或者看书。万一那个老巫婆进来,看到我们的床单是皱的,那麻烦就大了。只是我们现在又哪还管得了那些?

    听着双胞胎哭着要吃的,我的灵魂受到暴击,这种伤痕将永远不可磨灭。我恨,我好恨那个老女人————还有妈妈————恨他们对我们做的这一切。

    每天到了吃饭时间,我们没东西吃,便只能睡觉。一连睡好几小时。睡着了,就感受不到疼痛或饥饿,也感觉不到孤独或痛苦。睡梦中至少可以在幻象中寻找抚慰,而一旦醒了,就会发现一切成空。

    那天,我们四个人一动不动地躺着,恍惚中感觉生命完全被困在了角落的小盒子里。我感觉好累,恍惚中我没来由地转头去看克里斯和科里,我看到克里斯掏出一把小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那一刻我竟没有太大感觉。他将流着血的手臂塞进科里的嘴里,让他吸自己的血,尽管科里不愿意。给科里吸完,他又给凯莉吸。那两个小家伙,两个曾经太大块的东西不吃、太油腻的东西不吃、太硬的东西不吃、太粘牙的东西不吃,或者仅仅因为样子搞笑也不吃的小家伙,却喝下了他们哥哥的血,两个人睁着无神的眼睛望着克里斯,接受了这一切。

    我扭过头不去看,克里斯逼不得已的举动让我恶心,但我真的很佩服他能做到这样,再大的困难他也总是能解决。

    克里斯又来到我这一边,在床边坐下,凝视我良久之后,他才垂下眼睛去看血已经止住的手腕。随即他再次举起匕首,准备再划一刀,好让我也能得到血的滋养。我阻止了他,抓起他手中的折叠刀远远丢开。他又快速跑过去捡起小刀,并用酒精消毒。我发誓绝不会喝他的血,可他还是不肯放弃。

    “克里斯,要是她永远不回来,我们该怎么办?”我怔怔地问。“她会任由我们饿死在这儿的。”我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已经两周没有来的外祖母。克里斯之前说我们藏了一大磅切达奶酪,其实是夸张了。我们其实只不过是用奶酪做了一些老鼠饵,后来没东西吃了,就不得不把用来引诱老鼠的一点奶酪取下来吃。到现在我们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进食,而前面四天也只是用一点奶酪和碎饼干撑着。至于省着给双胞胎喝的牛奶————早在十天前就已经喝完了。

    “她不会让我们饿死的。”克里斯在我旁边躺下,无力地将我搂进怀中,“我们才不会那么傻那么没用,让她的奸计得逞。明天要是她再不送吃的来,或者妈妈也还不来,我们就用床单结成梯子爬下去。”

    我的头枕着他的胸膛,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你怎么说得准她会怎么做?她恨我们,她想让我们死————她不是老说我们压根儿就不应该生出来吗?”

    “卡西,那个老巫婆又不傻。妈妈肯定是出远门了,她很快就会送东西来的,趁妈妈回来之前。”

    我帮他包扎了下划伤的手腕。两周前我们就应该想办法逃跑的,那时候我们都还有力气吊着床单爬下去。可现在如果再做那样的尝试,肯定会掉下去摔死,更何况我们还得背着双胞胎,事情就更难了。

    然而,第二天早晨,仍然没有食物送来。克里斯强迫我们都上到阁楼。双胞胎已经虚弱得走不动了,克里斯和我只能一人背一个。阁楼上十分闷热。我们把双胞胎放在教室的一个墙角,两个人还是昏昏欲睡的样子。克里斯绑好精加工过的吊索,这样可以确保双胞胎安全地绑在我们的背上。我俩都没有提,万一摔下,我们这既是自杀,又可以说是谋杀。

    “我们换个方式,”克里斯再三考虑后说,“还是我先下去,等我下到地面,你再把科里绑到绳索上,一定要绑紧以免他挣脱,然后你再慢慢把他放下去。等把科里放下去之后,再用同样的办法放凯莉下去。最后你再下去。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一定要尽全力!让上帝赐予你力量————不要放弃!想想你的愤怒,想想你还要报仇!我听说,紧急时刻愤怒能带给人超人般的力量!”

    “我先下去。毕竟你比我强一点。”我虚弱地说。

    “不行,我得先下去接着,以免谁下落得太快,而且你的臂力也没我的大。我会把绳子绑在烟囱上,这样就能减轻你承受的那部分重量————卡西,现在真的是情况紧急!”

    天哪,真不敢相信他竟让我这么做!

    我惊恐地盯着捕鼠夹里的四只死老鼠。“我们得把这四只老鼠吃掉,这样才有力气。”克里斯面色凝重地说,“我们得竭尽所能,把不可能的事做到可能!”

    生吃?生吃老鼠?“不要。”我嘟囔道,哪怕只是看着那四只僵硬的小东西我都感觉恶心。

    克里斯变得很生气,他说我们得想尽一切办法让双胞胎活下去,让自己活下去。“卡西,你听着,我先把该我吃的两只老鼠吃下去,你等一下,我去楼下拿盐和辣椒。还得拿那个衣架来锁紧打结的地方————杠杆作用,你懂的。我的手,现在不够力气。”

    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其实全都虚弱得连动都动不了。

    克里斯向我投来一个打量的眼神。“真的,放点盐和辣椒,我想老鼠吃起来肯定会是美味的。”

    美味?

    克里斯扭下老鼠的头,再将其剥皮,去掉内脏。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划开小老鼠的肚子,扯出一根很长的黏糊糊的肠子,连同小小的心脏,还有其他一些微型内脏。

    幸好我肚子里没东西,不然肯定吐个精光。

    而他并没有疾步狂奔去拿盐和辣椒,或者衣架。他只是踱着步,缓缓走着————从这我也可以看出,他其实也并不想吃那生老鼠肉。

    克里斯下楼之后,我的眼睛牢牢盯着那已经被剥了皮的老鼠,而那将是我们下一顿的食物。我闭上眼睛,试图说服自己咬一口。我确实很饿,但也还没饿到可以享受老鼠肉的地步。

    可我想到了双胞胎,他们这会儿正闭着眼睛瘫在墙角,额头抵着额头彼此依偎在一起,我想他们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肯定也是那样依偎着的吧。他们等待降生,而等来的是被禁锢,是饿肚子。两个可怜的小家伙,父母的爱已变成曾经。

    不过吃下死老鼠,我和克里斯说不定就能有足够的力气带着他们安全落到地上,再央求某个善心的邻居给他们一些吃的,给我们全部人吃的————如果我们能熬过接下来这一小时的话。

    随即,我听到克里斯回阁楼的脚步声。他在门框处犹豫了一下,半笑着,蓝色眼睛与我的目光相遇……里面闪着光芒。他双手提着那个我们再熟悉不过的餐篮,里面装满了食物,以至于木头盖子都被顶得凸起,无法盖平。

    克里斯举起两个保温瓶:一个里面装着蔬菜汤,另一个装着冷牛奶。我僵在原地,迷惑之中又生出了满满的希望。难道是妈妈给我们送这些东西来了?那她为什么不叫我们下去?或者说她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克里斯抱起凯莉,我则抱起科里,我们赶紧用勺子给他们喂蔬菜汤。两个人顺势接受了喂到嘴边的汤,一如他们之前接受克里斯的血一样————这不过是他们多舛命途中的一个事件而已。我跟克里斯又给他们喂了一点三明治。按照克里斯提醒的,最开始都只敢吃一点点,以免一下子吃太多吐出来。

    我其实很想把那些吃的赶紧塞到科里嘴里,这样我自己也好塞一些东西拯救我那饿极了的肚子。科里吃得好慢啊!与此同时,我脑海里闪过一千个问题: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是今天送吃的来?为什么不是昨天或者前天?她的理由是什么?终于可以吃上东西了,但我已经悲观得无法喜悦,我满腹狐疑,根本放松不下来。

    克里斯慢慢喝了一点汤,吃了半个三明治,随后打开一个锡箔纸的包装。里面放着四个甜甜圈。老巫婆从来没给我们吃过任何甜食,如今竟然送来了甜点————外祖母送来的甜点————这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难道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求得我们的原谅?不管她真实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只能这么认为。

    在饿肚子的这一个星期里,克里斯和我之间起了微妙的变化。或许是从那天我坐在泡泡堆满的热水浴盆中,而他想尽办法帮我弄掉头发上的焦油开始。在那可怕的一天之前,我们只是兄妹,一起扮演照顾双胞胎的父母角色。可如今我们的关系变了。我们不再是扮演父母。我们成了凯莉和科里真正的父母。他们俩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的义务,我们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们、奉献给彼此。

    事情已经很明了,我们的妈妈已经完全不在乎我们的遭遇了。

    克里斯甚至都不用说,我也知道他同样认识到了妈妈的冷漠,我从他黯淡的眼里就能看出,而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更加证明了这一点。克里斯一直都把妈妈的照片放在床头,可现在他把那照片收起来了。他一直都比我更相信妈妈,所以自然也是受伤最重的。我已然是心在流血,如果说他比我更受伤,可以想见他内心得有多痛苦。

    克里斯轻轻拿起我的手,示意我们现在可以回卧室了。我们好似游魂一般慢慢飘下楼梯,仍处在恍惚状态,还是虚弱无力的模样,尤其是双胞胎。我怀疑他们俩现在恐怕瘦得连三十磅注 都不到了。我看得到双胞胎的样子,看得到克里斯的样子,却看不到自己。我往梳妆台那面又高又宽的镜子望去,等着在里面看到一个游乐场的小丑,一个前面没了头发,后面又拖着一头苍白颜色长发的小丑。然而,等我定睛望去,才发现镜子不见了!

    我迅速跑到洗手间,结果却发现药柜上的镜子也已被打碎!我跑回房间,抬起克里斯平日里当书桌的梳妆台的盖子……里面的镜子也碎了!

    我们的镜子都被打碎了,只能看到支离破碎的影像。是的,脸在破碎的镜面中好似多了好多伤疤,鼻子这边高那边低。看着让人很不舒服。离开梳妆台,我把那一篮子食物放到温度最低的地面,然后就地躺了下去。我没有问镜子为什么碎了,也没问为什么还有面镜子不翼而飞。我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她认为,骄傲是一种罪恶,在她眼里,克里斯和我都是罪大恶极的。为了惩罚我们,也连带着让双胞胎受苦,可她为什么还要再给我们送吃的来,我猜不透。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又有了一篮一篮的食物。尽管,外祖母不愿多看我们一眼。她总是把眼睛转开,然后迅速退出门外。我头上裹着一条粉红色毛巾,刚好露出眉毛上面的部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反正哪怕注意到了,她也没有作任何评价。我们就那样看着她来来又去去,也不曾问她妈妈在哪里,或者她什么时候会来看我们。我们都已经学乖了,反正她不跟我们说话,我们就决不先开口。克里斯和我瞪着她,眼睛里是鄙夷,是愤怒,是憎恨,我们暗暗希望她哪怕是转过头看一下我们表情也好。可她再也没看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眼睛。我只好试着大喊出声,想让她看,让她看看双胞胎已经瘦成什么样了,那双空洞的大眼睛俨然就跟游魂一样。可她就是不看。

    我挨着凯莉躺下,思考着这一切,发现我把事情弄得比原本更糟了。原本乐观向上的克里斯,现在也变得跟我一样悲观厌世。我希望他能变成以前的样子————笑容灿烂,明亮阳光,总能看到事情好的一面。

    克里斯合上梳妆台的盖子,在旁边坐下,他的面前摆着一本医学书,双肩往下垂着。他没有在看书,只不过是坐着发呆而已。

    “克里斯,”我梳着头发,对他说,“你觉得,世界上有多少青春期的女孩带着一头干净闪亮的头发上床睡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满头焦油?”

    克里斯转过身,满脸讶异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再提起那可怕的一天。“这个,”他拉长声音道,“我觉得,我想你应该是仅有的……一个吧。”

    “我不知道。还记得他们给马路浇上焦油的时候吗?玛丽·吕·贝克和我打翻了一个装着焦油的桶,然后还做成了几个小娃娃,我们给那几个娃娃做了一间黑色的屋子,里面放着黑色的床,后来修马路的人过来吼着让我们走开。”

    “嗯,”他回道,“我记得你脏兮兮地回到家里,还把一团焦油放到嘴巴里嚼,说那能让牙齿变得更白。天哪,卡西,你那时候可真是胡来。”

    “这间屋子有一个好处,就是我们不需要每年看两次牙医。”克里斯冲我一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时间多,我们来玩大富翁锦标赛吧,冠军选手得给所有人用浴盆洗一周的内裤。”

    哈,他是有多讨厌这件事。克里斯确实一直都不喜欢半跪在硬瓷板砖上,弯腰洗他自己和科里的衣服。

    于是我们把游戏道具支起来,数好各自有多少游戏币,回头去看双胞胎,可两个小鬼不见了!除了阁楼,他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但他们从来不会独自上阁楼呀,跑去卫生间一看里面也没人。这时,我们听到电视机后面传出小声的呢喃。

    两个家伙跑到那后面去了,他们蹲在电视机后面的墙角,想等电视机里面的小人从电视里走出来。“我们觉得妈妈可能在这里面。”凯莉解释道。

    “我想去阁楼跳舞了。”说完,我站起身朝衣橱走去。

    “卡西!我们不玩大富翁锦标赛了吗?”

    我停住脚步,半转过身。“哦,就算你赢了,别提什么锦标赛了。”

    “胆小鬼!”克里斯跟从前一样取笑我道,“来嘛,我们玩一下。”说完,他久久地凝视着双胞胎,他们俩一直都在游戏中扮演我们的银行家。“这次可不准作弊了。”克里斯严肃地警告,“要是让我再发现你们趁我们不注意偷卡西的游戏币————我就一个人把那四个甜甜圈吃掉!”

    他才不敢呢!甜甜圈是我们最好的食物了,得留着晚上当甜点。我趴到地上,翘起双腿,开始盘算怎样能抢先买到最好的土地,再买下铁路和各类设施,然后我就能第一个建起红色房子,再建酒店,得让他见识下我的厉害。

    我们接连玩了好几个小时,中间只有吃东西和上厕所的时候会稍事休息。到双胞胎当累了银行家,我们就自己数钱,密切注视对方的行动以防止有人耍赖。克里斯总占着监狱,所以错过前进和收两百美元的机会,社区福利基金让他给钱,而且他还得支付遗产税……然而最后还是他赢。

    八月末的一天晚上,克里斯过来跟我耳语,“双胞胎睡熟了。这里实在太热,要是我们能游一次泳该多好?”

    “走开————不要吵我————你明明知道我们没办法游泳的。”我还在因为玩大富翁老是玩不过他而生闷气。

    游泳,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主意。哪怕我们有机会游,我也不愿意做任何他擅长的事情,比如游泳。“你说我们去哪儿游?浴盆里吗?”

    “去妈妈跟我们提过的那个湖。离这儿不远。”克里斯轻声说。“反正,我们也得练习练习用那根绳子爬下去,万一哪天着火了呢。现在我们也有力气。很容易就能爬下去,而且也不会离开太久。”克里斯不停地请求着,好似他生命的意义就在于逃离一次这所房子————只为证明我们做得到。

    “双胞胎万一醒来,会找不到我们的。”

    “我们可以在卫生间的门上贴一张纸条,告诉他们我们在阁楼上。而且,他们肯定会一觉睡到天亮的,连厕所都不会上。”

    克里斯争论着,央求着,直到将我说服。我们上到阁楼屋顶,然后将床单结成的梯子捆在屋后的烟囱柜上。屋顶上共有八根烟囱。

    得一个个测试结打得紧不紧,克里斯告诉我:“你就把打结的地方当作梯子蹬。手要抓在打结处的上面。慢慢下,一定要让脚踩到下面一个打结的地方才行————确保床单绳缠住了你的脚,这样才不会打滑跌落。”

    他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扯着绳子慢慢移向屋顶的边缘。这是两年多来,我们第一次接触地面。

    二十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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