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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一往情深离筵争进酒百无聊赖欢宴独愁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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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打从老爷走后,她同我们大太太又有了嫌隙了,说翠姨此番出去,是大太太用的心眼儿,所以小姐的喜事,她板起脸来一概不问,闲着只逗着那个小少爷顽笑。太太想我们大太太可真是烦难了,若少爷再不肯去,简直要闹出笑话。”

    云麟听着这管家一番话,想起三姨娘平时待我也是不薄,若是此番不去,他们不知我的心事,还疑惑我有意作难,这还成个甚么人呢!便又对着管家说:“即刻就来的。”于是云麟去过几次,只不曾看见淑仪一面,心中又是忽忽不乐。到了过聘日期,三姑娘清早就差人将云麟请将过去。云麟是决意不向玉鸾那边贺喜,便躲在伍家这边也好。后来见玉鸾那边过来的聘礼,真是珍珠百串,锦绣千端,压压的几乎要将伍家前后五六进房屋都装满了,心中暗暗替淑仪欢喜。默念若是我家来聘仪妹妹,那里会有这种富丽。论仪妹妹那种娇媚,自宜享此艳福,我便是勉强娶着她,不是白白糟蹋了。想到此,觉得一时心地空明,毫无障碍,到反欢欢喜喜的检点这样,查察那样。正觉得热闹,忽地内里一叠连声说道:“请云少爷进去写年庚红帖。”

    云麟急忙撇下外面的事,一径走入内室。只见内室中间,新燃着龙凤椽烛,正中设着桌椅,都是大红锦缎,铺得完风不透。桌上一幅猩红描金盘龙俪凤的全帖,一方歙砚,一对湘妃竹紫毫笔,一对百子黑墨,全用五彩丝绒缚着。卜氏同三姑娘及朱二小姐,还有许多女眷,齐齐围在旁边。两家的仆妇爷们,又簇拥阶下。卜氏笑道:“借云少爷全福,请坐上去替你仪妹妹填一填年庚。”云麟含着满脸羞愧,勉强向那张太师椅上一坐,一霎时模模糊糊,不禁又涉起遐想来。想我云麟若是娶得仪妹妹,万一双双归宁,怕姨娘这边不是这样款接我。如今我独自坐在这里,可惜肩下没有仪妹妹低眉敛笑的陪着,总算是我欠着福分。想到此,从无穷羞晕之中,又微微露出些愁怨颜色。此时旁边伺候的人,已将香墨磨好。云麟提起笔来,按着帖子,不由的将自己的年庚直写上去。写完了方才知道,不觉大惊,心里想道:这便如何是好?仪妹妹终身大事,又不能将这帖子废去不用,另换帖子,幸喜旁人还不觉得,云麟只管按着帖子不放。还是朱二小姐在旁边笑道:“相公这年庚写得是不错的。”

    一句话提醒了云麟,方才悟出自己的年庚,原是同淑仪一样,一块石头,方从心上落下,又不禁暗暗笑起来。刚将帖子写完,便恹恹的下了座。旁边忽然又走上二个管家,手里拿着大红全帖,向自家面前一扬说:“富少爷那边,请少爷晚宴。那边家人已经到少爷公馆里去过两次,后来知道少爷在这里,还说请少爷早点去,他们少爷恭候着呢。”

    云麟听到这话,忙连连摇头说:“不去不去,你快打发那边管家走罢。”这个家人答应了一个是,便下去了。三姑娘笑道:“既是那边等着你,你为何不去?”云麟道:“便去也没有味儿。”朱二小姐笑道:“我知道云相公的心。……”云麟深恐朱二小姐说出别的闲话来,忙望着朱二小姐丢了一个眼色。朱二小姐接着笑道:“他是看人家做大喜的事,心里很不高兴,其实大家总有这一天,这又何必懊恼呢。”

    云麟被朱二小姐说得脸上红起来,大家哄堂一笑。旋见那个家人又匆匆上来,向云麟笑道:“适才家人下去,将少爷的意思回复富少爷那边的人。谁知他们管家说他们少爷吩付的,若是请不到少爷,便是个死。他们少爷的脾气,是少爷知道的,还求求少爷体贴他们。”云麟顿脚恨道:“怎么我今天都遇见你们这班人了,早间这边去请我,也是这样说。此刻那边请我,也是这样说。我简直不是甚么少爷,便算我是诸大管家的护法。”说得那管家也笑了,还是执着帖子呆立不动。朱二小姐笑道:“糊涂东西,还不快滚下去,你不听见云少爷允许你们的护法,便是答应肯去了。”那家人方才退去。

    云麟延至上灯时分,玉鸾那爷又打发人来催过几次,三姑娘同朱二小姐也硬逼着他,云麟不得已,穿好衣服,刚待要走,三姑娘又命一个家人,送云少爷过去。云麟走出门外,那家人早点好了灯笼,在前面引着。云麟一眼看见上面是簇新写的湖北候补县正堂七个大字,忙命人快替我将灯吹灭了。那家人道:“道路漆黑,没有灯笼怕不好走。”

    云麟急道:“这有甚么要紧,便是跌死了,都可使得,我只不要用这灯笼。”那家人也不知他是甚么用意,只得提起灯笼来吹灭,尽着黑头里走至玉鸾公馆门首,早见灯彩辉煌,人马嘈杂。门口的人,见云麟到来,便有人引导着向花厅上走。远远的已听见那丝弦声音,弹得如雨点一般。刚走至阶下,见厅上筵席已齐,众客一例的都站起来,玉鸾迎得上前,拉着云麟的手,佯道:“大哥是恼了咱了,几乎不把咱盼死。你看大家久已到齐,专等大哥光降,方才开席。大哥不怜惜众位弟兄,也还该怜惜这几十枝名花,可怜他们秋水,怕的都要盼穿了。”云麟遂向众人拱一拱手,又望着玉鸾长揖道:“贺喜来迟,还求老弟宽耍”

    玉鸾笑道:“大哥又来讲客气,咱今天奉请,岂是要大哥贺喜来的。”二人正在絮絮,那一班少年,早大声嚷起来说:“入席罢!入席罢!我们五脏神都饿得逃了。”于是早一窝风,各人携着妓女,也不待主人安席,纷纷入座。云麟此时也便随意拣了一个座头坐下。玉鸾又命一个雏妓陪坐在云麟身后。家人们穿梭也似的斟酒上菜,一时笙歌嘈杂,拇战飞觞,闹得一塌糊涂。云麟认得那些少年,无非是些县尹文郎,二丞公子,也有会过的,也有不曾会过的。众人忙着轰饮,也不理会云麟。云麟更是孤诣云标,逸情霞举,仿佛泥塑木雕似的。除得酒到杯干,更是一言不发。

    诸君,世界上最乐的事,莫过于饮宴了,然而其中却还有个分别。一种是衣冠楚楚,属员陪着上司,上司叫用菜,任是撑肠满腹,也要勉强吃得一两箸。上司叫吃酒,任是头昏眼眩,也要勉强喝得一两杯。脏腑非我所司,喉舌悉为人用。回家来呕吐狼籍,仿佛害了大病一般。第二天还要递个手本,去谢一谢宠召之恩。逢着别人,还要趾高气扬,说某日某日大人厚我。你看我这不是冤枉呢。又有一种,是偕着气味不同的人,虚与委蛇,不笑强笑,不言强言,说出来无非满口寒暄,行出来更是浑身礼数,更有那使促狭的,通同了几个人,哄吓诈骗,逼得别人大醉,以为笑乐,于是一杯酒到了面前,较量毫厘,商量深浅,腮红颈赤,鬓竖发张,虽是朋侪,俨同分敌,蜡烛替人垂泪,奴仆为之不欢。细想起来,这又是何苦呢。所以酒不必过美,畅饮为宜。馔不必过丰,适口而止。到是花前月下,遇着几个知己随意小酌,狂则痛谈时事,人无责言呢。则密叙幽怀,各无嫌隙。若其不能得此,则无宁呼皂隶与痛饮,引牧竖为知心。聆其坦率之词,颇具天然之趣。云麟未尝见不到此,特是碍着玉鸾,苦苦敦请,勉强来此一行。其实这一夕之间,几乎不把云麟头都磨白了。酒已及半,众人神态越发不能入目,或是喧争笑骂,或是抱着妓女坐在席上,摸乳咂舌,不像云麟将那个雏妓撇在脑后,也不同人家讲话。人家唱起曲子来,他也似听非听。

    歇了一刻,云麟再忍不住,趁众人哄乱之中,自己早立起身来,跑入旁首一个洁净书房里,向炕上一躺,觉得微微躁热。又将外面袍子脱了,只穿了一件飞红洒花的小棉袄。朦胧双眼,忽见门外一闪,有个女郎跟进来。云麟此时,正是心绪恶劣,又多饮了几杯酒,也不理会外面进来的是谁,他只管背着脸睡他的。那人走至身旁,将云麟摇得几摇,笑道:“睡在这里,怕受凉,他们知道你逃席,是要罚酒的,还不快坐起来。”

    云麟掉头一望,正是适才坐在自家身后的那个雏妓。见这书房里没有人,不禁也就伸手将她的玉腕轻轻握住说:“你叫甚么名字?今年几岁了?我适才在席上不好意思同你讲话,你不要怪我。”那雏妓笑着便向云麟身旁一坐说:“我叫红珠,今年岁了,少爷可是姓云?”云麟将头一扭说道:“奇呀,你怎么会知道我姓云?”红珠又掩口一笑道:“少爷是进过学的。进学的人,红报纸街上都贴满了,我有甚么不知道。你不常在我们队里走动,到还比我们腼腆些,怕跑惯了,就不老成了。”云麟被她说得脸上一红,旋又将手放下,跳下炕,披起袍子望外就走。红珠一把扯住云麟的手笑道:“此处很清净,我们在这里谈话好不好?跑出去干甚么?”云麟急得笑道:“刚才你不是说的逃席,他们要罚我的酒,如何这一会子又叫我不要去了?”红珠又是一笑。云麟见红珠很是娇俏,也便并肩坐下。红珠道:“你几时到我那里去坐坐。”云麟道:“你家在那里?”

    红珠道:“我是在人家搭班的,你若是怕声名要紧,你最好一径到我家里去访我。我家住在北门城外,那里有一座送子观音庵,走过这庵不到十几步,有一处编着竹篱,沿着竹篱全种的是些红白芙蓉,紧靠门首,有一株大橘子树,你约个日期,我一定回家来等你。但是我不曾到家,我有个姐姐她叫妙珠。你会着她,但说是红珠叫你来的,她自然会接待你。”

    云麟点点头。红珠道:“究竟是几时去呢?就是明天罢。”云麟又点点头。两人正在呢呢私语,猛听得厅上玉鸾骂起家人来,说:“云少爷呢?你们通是死的,不曾看见。”云麟急便撇下红珠,说:“不好了,他们闹起来了。”忙飞步赶至厅上,见筵席已经将散,笑对玉鸾道:“我在你那个书房里歇得一歇,到累着你着急了。”

    玉鸾见云麟出来,也就无语。是时各妓女都纷纷上轿,红珠临行,又微微望着云麟一笑,云麟羞得将头低下来。玉鸾瞧出神情,不禁拍手大笑道:“奇呀,你们是几时联络上了?不相信大哥坐在外面,好似目中无妓似的。谁知大哥心中却有妓呢!”云麟含笑道:“是她寻我来的,我却不大理会她。”座中有一个少爷道:“红珠这孩子,也没有甚么出息。别的还罢了,只是应酬这一层功夫,她却没有,我们就不大很喜欢她。”玉鸾笑道:“她偏生赶着我们云大哥,怕不是情有独钟呢。”大家又笑谈了一阵,别人也都散了。

    云麟刚待要走,玉鸾拦着道:“大哥在此稍坐坐。”云麟答应了,玉鸾俟诸客散后,重将云麟引入自家一个卧室里。命家人将普洱茶浓浓的泡了两杯,又陈设了许多解酒果品,云麟遂随意躺在一张皮椅上。玉鸾一面跷起腿来,叫家人替他脱靴子,一面笑道:“主人很不容易做呀。咱今天头都被他们闹昏了。”云麟忽然一笑。玉鸾道:“大哥为甚笑咱?”

    云麟笑道:“我笑你今天便嚷斗昏了,还有昏的时候在后呢。”玉鸾也笑起来。云麟又笑道:“今天几乎有一件事对不住你。”

    玉鸾道:“大哥此话怎讲?”云麟道:“今日我在姨娘那边,他们请我替你的夫人填年庚,我老实便将我的年庚填上了。”玉鸾笑道:“照此看来,大哥岂不失了便宜。”云麟笑道:“幸亏好,我同我们姨妹是一样的年庚。”玉鸾惊道:“有这样的奇事,当初大哥为何不同那边结亲呢。”云麟听到此,不禁脸上一红,从丹田里叹了一口气。玉鸾在这个当儿,一叠连声命旁边伺候的人,都一齐退出去,自己挪了一挪,向云麟身旁坐着低问道:“咱有一句话,久已想问你。咱隐隐听见人说,大哥同那边本有婚约,可真不真?咱们都是至好,有话不妨明说。”

    云麟又叹了一口气。玉鸾道:“后来怎么样搁着不谈的呢?”云麟又叹了一声,那声气便有些哽咽,说道:“只是一个贫字累着人耳。不瞒你说,岂但有约,我家聘礼都预备好了。不料半途上会出这岔子。” 玉鸾笑道:“你的姨妹心里觉着怎么样呢?”云麟此时正在酒后,心中又抱着无穷怨恨,遂也不顾利害,大喝道:“论她的心,总算是同我一样。只是她那祖母,硬生生从中作梗,怕她芳心碎也抱着多少委曲呢。”玉鸾又问道:“照这样看来,大哥同你这姨妹轻怜密爱,想不止一朝一夕了,近日来可还常常相见?”云麟含笑不答。玉鸾察看到此处,不禁站起身来,走至自己一张书案上,拿起一枚镇纸的玉狮子,摔成两截大喝道:“我好恨呀!”云麟被这一喝,方才知道适才的话说得大意了,忙站起来。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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