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是他高亢且不自然的说话声。
“这样——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不知道。我们必须另想办法。”他俯身在桌上,抓住了她的双手,“迪尔德莉,亲爱的,千万不要认为——做梦也不要想到你应该受到任何责备。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记住这一点。我回英国的时候就应该夺回你,可是我退却了,所以现在这个难题应该留给我自己来解决。你明白吗?不管发生了什么,不要烦恼,亲爱的,你没有任何错。”
他把她的一只手抬到唇边,又抬起了另一只。然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凝视着桌上没有动过的茶水。奇怪的是,她只看见一样东西——挂在那面白色石灰墙上华而不实的警句。这些字句仿佛要跳出来投向她似的:“人纵然赚得了全世界——”
她起身付了茶钱,便离开了。
当乔治·克洛奇回来的时候,被告知他的妻子不想被打扰。女仆说,她的头疼非常厉害。
第二天上午九点,他走进了她的卧室,表情相当严肃。迪尔德莉正坐在床上,面色苍白憔悴,但眼睛却炯炯有神。
“乔治,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
他贸然地打断了她。
“原来你已经听说了,我还怕你听了会难过呢。”
“难过?”
“是啊,你那天还跟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说过话呢。”
他看到她用手按住了胸前,眼睛闪动着,然后她那低沉、短促的语气让他一惊。
“我什么也没有听说,你快告诉我。”
“我以为——”
“告诉我!”
“就在烟草庄园里,那个家伙举枪自尽了。他在战争中受过重伤,我想他的神经崩溃了,没有什么别的理由可以解释。”
“举枪自尽——在那个光线阴暗、挂着已经晒好的烟草的工棚里。”她非常肯定地说。就像一个梦游者一样,她看到了弥漫着香气的黑暗中躺着的那个身影,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手枪。
“嗯,没错,就是那天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多奇怪啊!”
迪尔德莉没有答话,她又看到了另一幅画面——在一张茶桌前,一个女人低下头,默认了一个谎言。
“好吧,好吧,战争要为很多事情负责。”克洛奇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起一根火柴,点燃了手里的烟斗,小心翼翼地吸了两口。
他妻子的呼叫声让他惊愕不已。
“哦,不要!我受不了这种气味!”
他在惊讶中温和地看着她。
“哦,我亲爱的姑娘,你不必紧张。烟草的气味,你无论如何是躲不开的,它无处不在。”
“是啊,无处不在!”她的脸上慢慢地呈现出扭曲的笑容,喃喃自语着,连他都没有听见。那是她当年为蒂姆·纽金特去世选择的悼词:“在灯火阑珊之际,记住那曾经的光明;当黑暗降临,就不会忘记。”
她瞪大了双眼,望着那盘旋上升的烟雾,呆呆地低声重复着:“无处不在,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