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有我保护。”陈孟春提着步枪说。
“要你们保护啊!”盛淑君撇一撇嘴,“你有武器我没有?”她动动枪栓。
“都这样说,母马上不得阵,叫人不能不相信。”盛清明布置停当,又想逗笑了,不料惹得两位女将生气了。
“清明子,你敢这样侮辱人?”盛淑君首先质问。
“你妈妈不也是母马?”陈雪春的嘴巴越发不饶人。
“你这个妹子真坏。”盛清明正要再回敬几句,侦察科长找他商量一会事,他随即宣布:“科长有紧急任务,要连夜进城。捕人的事,交给我们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吗?到达以后,我和公安队两个战士去叫大门;你们随后分头来接应:一路奔大门,一路抄后路,抢他的后门;陈孟春你守住地坪,提防他冲出。李永和你带个民兵,埋伏在后山的堤沟里,防止他往那里逃窜。大家行动都要严格听指挥,不许乱套。科长还有什么话?没有了?好,现在出发!”
月亮落了,墨蓝的天顶嵌满了闪亮的星子;通往山边的一条田塍边的水田里,映出十几个移动的黑的人影。狗叫着。人们到达一个独立小茅屋跟前,迅速分散,各自奔赴屋前和屋后。听见屋里有响动,盛清明连忙拖出盒子枪,手指头扣定枪机,走到门前,用脚使劲踢门扇,里边一个懒声懒气的男子声音发问道:
“是哪一位?隆更半夜,么子贵干呀?”
“快点开门。”盛清明又用力踢门。
“是么子事呀?说不得的吗?”里边的人似乎还睡在床上。
正在这时候,房里手电闪一下,同时发出枪机扳动的声音,盛清明转脸,对后面的人喝叫:“卧倒!”
“不许动,手举起来!”和盛清明喝令的同时,房里有人叫。不到一会,大门开了,盛清明用手电一照,看见开门的是被派到后门的两个民兵中间的一个。他笑嘻嘻地对大家报告:
“已经捉住了。”
“你们动作快,很好。在哪里?”盛清明一边进屋,一边这样问。他三步两脚,跨过地坪,看见罪犯上身穿件白褂子,下边着一条短裤,赤着脚,绑在阶矶一端的屋柱上。
“还有一个呢?”盛清明问。
“也捉起来吗?”一个民兵问,忙回屋里跑。
“站住,你们搜查去,这女人不要你们管。”盛清明吩咐,回头又对盛淑君说道:“你们去仔细搜搜她身上,不要捆她。”
盛淑君和陈雪春跑进卧房,那女人还困在帐子里头。攀开帐门,看见她穿着短衣裤,四脚仰天躺在簟子上,盛淑君用枪对住她胸口,大声喝令:
“起来,不要脸的家伙,赶快穿衣服!”
“你们不是要搜吗?这样不是更好搜一些?”龚子元堂客嬉皮笑脸说。
“报告,没搜出什么。”搜查的民兵四到八处翻检一通,回到堂屋告诉盛清明。
“淑君你们再去搜一下。”盛清明走进房说。
盛淑君丢下正在穿衣的龚子元堂客,邀陈雪春一起爬到阁楼上,下到后房里,动手细细密密地搜查。在一个红漆剥落的旧马桶子里,她们搜出一颗美制定时弹和一把尖刀子。跟这同时,陈孟春在水缸底下翻出用一面国民党旗子包着的生了铜绿的十二排步枪子弹。他把子弹摊开在手上,端到绑在阶矶上的龚子元面前,往他脸上一撒,继着又补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打死你这国民党土匪。”
“不要打,不要打了。”盛清明忙出来劝阻。
“枪毙你这狗崽子,我早晓得你不是一个好家伙。”陈孟春不听劝说,端起步枪,对龚子元脑壳瞄准。盛清明跑了过来,把他拦住。
“怎么的,你要留下他来糟蹋粮食吗?”灯光下,陈孟春鼓起眼睛说。
“你怎么这样讲呢,孟春?”盛清明说,“停下我跟你谈谈。李永和,把他解开,带他进屋去。”盛清明走了进去,点起一盏大马灯。明亮的灯光里,他显得特别的威严。
李永和松了龚子元的绑,推他走进堂屋里。盛淑君和陈雪春把定时弹、国民党旗子以及长了铜绿的一排排步枪子弹,摆在方桌上。
“你还有什么话说?”盛清明问。
龚子元低头垂手,站在一边,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你把步枪收藏在哪里?”盛清明问。
“我没有枪。”龚子元回答。
“没有枪,怎么有子弹?”陈孟春粗声喝问,把枪对准罪犯的背心。
“这子弹不是我的。”龚子元回说。
“定时炸弹呢?”盛淑君问。
“也不是我的。”
大家都笑了。
“不要问了。罪证确凿,你被捕了,龚子元。请在这上面签一个字。”盛清明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逮捕证。
龚子元接过逮捕证看了一阵,只得借了盛清明的钢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请你也费心。”盛清明把钢笔递给龚子元堂客。这女人满眼敌意,摇一摇头:
“我不认得字,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会写字,打个手印。”盛清明说。
“我不。”
“到了这时候,你还敢顽抗?”盛清明竖起眉毛问。
“要讨打么?”陈孟春扑起拢来。
“打个手印吧。”龚子元劝她。
女人只得用右手的食指蘸一点墨,在逮捕证上打了个手印。
“把他们捆起,带走。”盛清明吩咐民兵。两个民兵用粗麻绳子把龚子元紧紧捆住。
这时候,龚子元堂客忽然哭起来,扑通一声,跪在盛淑君脚下,双手搂住这个胖姑娘的脚杆子,边哭边诉说:
“姑娘,救救我吧,我一个女人家,晓得么子啊?他向来做事,都瞒住我的。他做的事应当由他一个人担待,为么子要把我牵连一起呢?”她用两手蒙住脸,伤心伤意地哭泣,哭得两个姑娘心软了,手里拿着麻绳子,犹犹移移,没有去绑她。盛清明奔起过来,大声喝道:
“哭么子,坏事你还做少了?你拿猫尿骗哪个?”
“我实实在在是冤枉呀!”
“你们家里藏了武器,收了定时弹,你还想赖?”
“我确实不晓得呀。”这女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道,“我要晓得,早报告你了。”
“鬼话。我只举出一桩事,戳穿你的西洋镜:有一天夜里,你们家里来了七个杨泗庙的客,在你们后房,点起小灯,用一块黑布把窗子蒙住,小声谈了一夜讲,这事有不有?”
听到这话,龚子元堂客没有做声。她心里想,这样的事,他都晓得了,没法抵赖了。
“你装烟烧茶,打点他们一夜,烟蒂丢了半撮箕,有这回事吗?”
女人又没有做声。
“你晓得他们是么子人吗?”
“不晓得,我一个女人家,老老实实的,晓得么子?”
“你太老实了。”盛清明转脸对陈孟春说,“来,孟春,你来绑这个女人。”
“要他来做么子?我们动手。来,龚家里婆子,值价一点。”盛淑君和陈雪春一起,把龚子元堂客反剪着手,用粗绳锁一个五花大绑。
两位公安队战士,额外加上清溪乡的一队民兵,包括盛淑君和陈雪春在内,把这对要犯,连同搜检出来的罪证一起,连夜解到县公安局去了。龚家茅屋的大门和堂屋的门,都关闭了,但没有上锁。
原先,盛清明给了亭面胡一句话,要他常常去看看龚家的动静,双抢以后,他记起这话。龚子元夫妇逮走的第二天清早,他来叫门了。捶了半天门,里边没有一点声音。他着急了,上去把大门一推,门开了。又忙跑去打开灶屋门,使他吃一惊:人都不见了。屋里家什,翻得稀巴乱。走进卧房,他看见床铺草撒满一地;一口破皮箱,盖子揭开了,里边亮出粉盒、手帕和两条浅红的裤衩,还有一条月经带。
“背时,背时。”亭面胡慌忙退出来,连声叫嚷,门也没有关。从女人晒裤子的竹篙下过身,看见月经带等等,是他平生最忌的,因为他相信,这样一来,人会背时,用牛会出事,捉鱼捉不到,甚至人会得星数。他跑起回去,对婆婆连叫背时,没有打听龚子元夫妻的下落。
也在这天半夜里,盛清明带领几个公安员把龚子元押起回来,在他屋后堤沟里,挖出一支九九式步枪,枪托快要沤坏了。带着缴获的枪支,把犯人再押回县时,一个累得只想睡觉的公安员,在朦胧的星光底下,背着盛清明,用枪托狠狠捅了龚子元两下,一边低声地骂道:
“你他妈的,生得贱的死家伙,早不讲出来,害得老子陪你拖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