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剧中之悲剧
“人生实难,死如之何。”(陶渊明《自祭文》)
《梧桐雨》《汉宫秋》《赵氏孤儿》等,元剧中之悲剧。
悲剧中人物有两种:
(一)强者,与命运战斗(反抗);
(二)弱者,为命运所支配。
中国悲剧中人物多属后者,如《梧桐雨》之唐明皇、《汉宫秋》之汉元帝。————人之可爱有时不在长处,在短处。
悲剧中人物在强、弱而外,又有人、我之分:
(一)我,自己的悲剧,与人无干;
(二)人,为他人而牺牲。
唐明皇、汉元帝是为自己而牺牲他人。《赵氏孤儿》是为他人牺牲自己,此在中国少见。以悲剧意义论,《梧桐雨》《汉宫秋》不及《赵氏孤儿》;然以技术论,则过之。文学除注意内容、意义外,更当注意其技术。如马致远《任风子》之[正宫·端正好]:
添酒力,晚风凉,助杀气,秋云暮。尚兀自脚趔趄、醉眼模糊。他化的俺一方之地都食素,单则是俺这杀生的无缘度。
“他化的俺一方之地都食素,单则是俺这杀生的无缘度”————丈六金身作一茎草用。此不是说内容意义多么深广,但好。使酒杀人顶不可为法,而写得好,美化了。文学之了不得便在此。
二、说《西厢》
戏曲分案头、舞台两种。
《西厢》纪事平凡,王西厢如写诗,少戏剧性。
心理描写乃中国文人所最忽略者,《西厢》亦能写人心理的转变。《红楼梦》《水浒传》之不可及,即因除事实描写外,更有心理的描写。中国人明于礼义,暗于知人心,以礼制教人,以求自己利益,这便要不得。而中国人好以公式量人,老杜诗是忠君爱国,而其诗好,绝不在此。赵州从谂禅师曾说:
老僧把一茎草作丈六金身用,把丈六金身作一茎草用。(《赵州禅师语录》)
儒家有此胆量,便是胡来,以无此见识;普通人便无此胆量。而智者不惑,赵州见得明,故胆子大。
《西厢》“请宴”能写成一折,“送别”中[耍孩儿]一曲皆“一茎草作丈六金身”:
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上所举马致远《任风子》之[端正好]亦“一茎草作丈六金身”,其《汉宫秋》[得胜令]:
那里也架海紫金梁,枉养着那边庭上铁衣郎。您也要左右人扶持,俺可甚糟糠妻下堂。您但提起刀枪,却早小鹿儿心头撞。今日央及煞娘娘,怎做的男儿当自强。
亦然。
三、《东堂老》
《东堂老》,元代秦简夫杂剧。
凡一种文体之末期,非圆熟即晦涩。秦简夫晦涩,《太和正音谱》评秦简夫曲“如峭壁孤松”。
《东堂老》词语解释:
第一折:
“只思量倚檀槽听唱一曲桂枝香”,“倚”,和声而歌,或依谱而弹。“檀槽”,琵琶,以紫檀为之,中空,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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