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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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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完电话,刘雨生回家吃了一点没菜饭,就往乡上赶。走进李支书房间,他看见里边拥塞好多人。旱烟的云雾飘满一房间,使得原是暗淡的灯光更加朦胧了。汇报会议开始了。

    撤区并乡以后,从前的片是现在的乡。李月辉当了大乡的支书,人都改口叫他支书了。现在他伏在书桌上的煤油灯盏下,正摘要地记下各社的汇报。

    把情况汇报完毕,刘雨生一面找烟抽,一面长长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李月辉含着笑问,一面把他自己用旧报纸卷的一支烟卷丢给刘雨生。

    “局面不佳,乱得要死。这都只怪我们没调摆。”刘雨生深自引咎,一面划火柴抽烟。

    “现在不是怪哪一个的问题。这个局面,各社都一样;我早料到了。”李月辉从从容容说,“一方面,我们清溪乡的所有的社没有经过生产的考验,大规模的集体生产,你和我都还是么子人所言:满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另一方面,我们乡里的领导力量也削弱了些,特别是邓同志一走,担子落在我身上,搞得我手忙脚乱。我晓得是要乱一下子的。不过不要紧,”李月辉笑笑又说,“不要怕乱。一切条理都是从乱里来的。没有混乱,就没有条理,一乱一治,古今常理,这里边包含了哲学。”李月辉平夙爱看《三国演义》,如今,响应上级的号召,又多少看了一点哲学书,常常开口讲哲理。

    “乱都不怕,”刘雨生不注意哲学,继续谈实际,“干部不干,有点伤脑筋,正屋不正梢子斜,上头泄气,下面更疲沓。”

    “你说的干部是指的哪一些人?”李月辉问,“有谢庆元吗?”

    刘雨生点一点头,又说明道:

    “今天的犁耙组收工顶早,听得人说,是他带的头。”

    “你这位副手是有些麻烦。”李月辉承认,嘴里吧着白铜斗、蓝玉嘴的短烟袋。

    “我们没得事了吧,支书?”其他各社的负责人,听到支书尽扯常青社的事,没有兴趣,先后站起,中间有个人这样地问。

    “没有了,你们先走吧。”李月辉打发了他们,又跟刘雨生谈起了谢庆元:“这个人的寒热病是有名的。又爱贪口腹,他的杜家村,有个无底洞。账也怕莫背得很多了。”

    “不少了;今天又支了五元。”

    “也怪,看他样子一点也不急。”

    “虱多身不痒。”

    “是呀,这里边有点哲学。”李月辉笑一笑说。

    “他还有点乱发牢骚。”

    “对你也好像有些意见。”

    “是的,说我田里功夫不如人,扶不得梢,挂不得帅。支书,”刘雨生低下脑壳,想了一想,又说,“我看真是不如叫他来顶我这一角,我们对调一下子。”

    “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李月辉收了笑容,变得严肃了。碰到原则性问题,他决不苟且。“迁就只会使他变得更坏些,何况你是社员选出来,上级批准的,哪里可以随随便便地更换?”

    刘雨生没有做声。

    “听说,他和山边那个姓龚的有些来往,是真的吗?”李月辉继续追查谢庆元的行止。

    “他到龚家里去吃过瘟猪子肉。”刘雨生不敢隐瞒。

    “龚家里到底有好多瘟猪子肉啊?听说他时常请客,秋丝瓜和亭面胡弟兄两个都去领过他的情。盛清明他晓得吗?”

    “没有问过他。”

    “不要困太平觉啊。”李月辉警告一句,又转了话题:“社里这情况,你打算如何收拾呢?”

    “我想先开个社员大会,人多出韩信,大家一定会想出一些法子来的,然后再开社管会。”

    “对的,就这样办。你们常青社干部强些。以后,除非要紧事,我就不管你们了,别的几个社,我想多跑跑。”

    “谢庆元的事,你还是要管一管才好。你的话他还听几分。”

    “我当然要管。没有事了吧?”

    刘雨生起身走了。

    到第三天,在村路上,刘雨生又碰到了支书。

    “社里没有那样乱了吧?”支书关切地问他。

    “开过两个会,又照地委的指示,实行了三包,好一点了。不是党领导,不是大家想办法,出主意,单靠我一个,把脚板皮跑融,也是作闲。”

    “这叫做独木不成林,单丝不成线,一个人不管好能干,不依靠组织和群众,总是成不得气候。诸葛亮算是一个人物吧?”李月辉完全同意刘雨生的意见,又引证《三国》的故事,“没有组织,单凭他一人,出将入相,包打包唱,等他一死,好了,一个邓艾攻得来,就没有人挡得驾住。”

    对《三国》,以及别的任何朝代的故事,刘雨生一概不晓,不知邓艾是老几,就只好光烦耳神,不劳唇舌了。

    “谢庆元呢,好了一点吗?”讲完了故事,李月辉又提起这人。

    “一时很难变得蛮如法。”刘雨生说得实际而委婉,“不过,自从昨天会上挨了群众的指摘,今天好像略微有一点转机。”

    “他出工了吗?”

    “出了。跟孟春一起在大坡里挖土。”

    “没有去耖田?”

    “说是踝拐痛。”

    “那他算是带病出工了?”看到人家有一点点好表现,李月辉非常欢喜,“我去看看他。”

    离开刘雨生,李月辉到了下村。关于谢庆元的品评,近来塞满了他两耳朵,千闻不如一见,李月辉总想亲自找他当面谈一谈,同时想再听听各方面意见,如果群众和干部一致认为他不行,打算提议改造社干会,虽说是社才成立,又要变动,显得不恰当,也没有法子。谢庆元选做副社长,李月辉是出了力的。按他原意,不过是爱惜这位从土改起,就在一道工作的同志,总是不想丢开他,给他一个比较负责的岗位,使他在工作上不断地跟进,但要是他不争气,在群众中反映全都不大妙,那就只得另打主意了。走到一个野草青青的山坡肚子里,望见一群年轻的男女三三五五坐在草地上歇气,他走拢去,好几个青年男女笑着围上来。

    “支书来了,请坐呀,”陈孟春说,“这里不要拖板凳,一片绿茵茵地毯,听你坐哪里。”

    李月辉挨孟春坐下,问道:

    “这片土里打算做什么?”

    “社长说是种红薯。”李永和回答,一面递过他的短烟袋。

    “挖了好多了?”

    “怕莫有十来多亩。”李永和回答。

    “这桃花太阳,暖洋洋的,又不太热,正好做功夫。”李支书说,“你们的副社长呢,不是也在这里吗?”李支书没有看见谢庆元,这样询问。

    “他呀,是生成吃调摆饭的。”说这话的,是陈孟春。

    “来点一下卯,又走了,说是有个会。”李永和详细回复李支书。

    李月辉明知没有什么会,显然是谢庆元借口到哪里偷懒去了,但没有说穿,怕于老谢更不利。大家起身挖土了,支书也找把耙头,扎脚勒手跟大家同挖。谈话起先偏重于旱土作物,过了一会,才又扯到老谢的身上:

    “依你们意见,两位社长到底是哪个强些?”在对干部的考察上,李月辉十分客观。

    “那还要问?摆明摆白。”陈孟春不假思索地回说。

    “讲犁耙技术,老谢略为强一色,论为人,论思想,那就不能够比了。”李永和说得比较地周全。

    “他呀,哼!”这一声“哼”里大有文章,李月辉抬头看看这个人。只见他的头上挽条青袱子,靠近中年了。就是他,办初级社时,背张犁来申请入社的。也姓李,论班辈是李月辉远房的侄儿。

    “他怎么样?”李月辉忙问。

    “不好说得。”青袱子回答。

    “只管说嘛。”李月辉鼓励他道。

    “有么子提手?平夙日子,只要轻轻摸摸讲一句,一丝风一样,一飙,就到了他耳朵里去了。”

    “只要你提得实际,怕他听见?”

    “怕倒是不怕,提了意见,又不打屁股。”青袱子停了耙头,吐口唾沫在手心,重新抓住耙头的木柄,开始挥动,“只是平白无故的,何必多得罪人呢?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

    “只要是存心为社,不算是平白无故,我晓得你是爱社如家的,有意见要提,不要沤在肚子里,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这个副社长,事情不做,架子倒大。”受到支书的鼓励,青袱子依照心里所想的说了,“总怪我们近路不走走远路,有事不找他,偏要找社长。要找他吧,一天到黑,见不到他的影子,一双野猫子脚板,不晓得蹽到哪里去了。”

    “吃瘟猪子肉去了。”陈孟春冲口而出。

    “找不到他,拿了野猪,没得庙祭,叫我们怎么办呢?”

    “他那一把嘴巴子,会吃又会吹。”陈孟春说,“总是挑别人的功夫,说做得不好,为的是自己逞能。其实,依我看来,他的功夫,未见得比佑亭伯好。”

    “也赶不上你们老驾。”青袱子说。

    “还有一宗,钱米落不得他手。一到他手,就是么子人所言:肉骨头打狗。”陈孟春说。

    “他欠你钱吗?”李支书问。

    “我有屁钱借给他,我是措忧社里的东西。”

    “他倒欠了我几块,有好久了。这钱我也不指望要了。胜得于他有个三长四短,我给他烧了几块钱的纸。”青袱子说。

    “他还欠了哪些人的钱?”李支书问。

    “多啦,这里就有好几个。原先互助组的账,至今没清。”李永和没有提他自己,“他常常盼望共产主义社会早一些到来。他说,反正要共产,多背点账没得关系。”

    “他心上的共产主义是这样的呀。照他意思,‘各取所需’,应该放在‘各尽所能’前面了。”李月辉说。

    “依得他呀,”陈孟春插嘴,“只要‘各取所需’就行了。至于‘各尽所能’,顶好是把他除外,让他来一个有进无出。”

    大家笑了。

    “老谢还有一宗要不得,爱发牢骚。”李永和又说。

    “他讲些什么?”李月辉问。

    “他说:‘这号框壳子社搞得不好会没得饭吃的。’”李永和回答。

    “还说些什么?”

    “还说:‘领导上不懂得田里功夫。’他指的是刘社长。”

    “他堂客也是一个厉害码子,喂一只猪,宰了自己吃,欠人的账一个不还。”陈孟春说。

    “两公婆吃得又多。尽他的量,他一餐要三升米,俨像薛仁贵转世。”李永和道。

    大家扯起谢庆元的毛病,没完没了。李月辉想:“下村是谢庆元老家,意见这样多,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人完全要不得了。别处不晓得如何?”想到这里,他放下耙头,看看太阳,对大家说:

    “我要到别处看看。你们这种精神非常好。对领导上大胆地提出意见和批评,我们是欢迎的。”

    辞别了挖土的一群,在往塅里的路上,他碰到了好几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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